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彭敏静珠海报道
自2021年以来，“元宇宙”概念爆火，但尚未有完整的和公认的元宇宙定义。尽管如此，不少全球科技巨头和互联网头部企业纷纷着手布局。“元宇宙”的理念和相关技术正迅速向不同产业扩散。游戏行业被视为元宇宙最先应用的场景，而其他领域也有不同的发展速度。
元宇宙这个“新风口”还一度引起资本狂欢，斩获多项大额投资。公开资料显示，2022年全球元宇宙产业共发生了704笔融资，总金额达868.67亿元。
面对这一契机，未来哪些产业布局会变得日益重要，有哪些核心技术有待突破？元宇宙将对国际政治、经济，以及全球治理带来哪些影响？世界元宇宙产业的发展进程如何？
近日，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专访了著名经济学家、横琴数链数字金融研究院学术与技术委员会主席朱嘉明。朱嘉明是1984年莫干山会议的主要发起人和组织者，2000年之后曾任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经济学家，也曾任教于维也纳大学。他长期关注区块链、数字经济、NFT、Web3.0大发展，深入探讨元宇宙和数字经济之间的深刻关联性、元宇宙的区域发展、制度建设，从学术和科技两个层面推动元宇宙在我国的落地。
“我把元宇宙定义成以大数据算力和算法作为基础资源，通过数字孪生技术和虚拟现实技术所构造出来的，对应传统经济形态和社会形态的一种新的人类存在方式。”朱嘉明说。
他表示，元宇宙有三个趋势：第一类是社交类型的元宇宙，这类元宇宙的自由度比较大；第二类是产业化的元宇宙，要符合产业发展、产业部门的规则；第三类是与国家利益和政治相关的元宇宙。
元宇宙仍处于早期阶段
南方财经：在您看来，元宇宙的发展会带来哪些企业商业模式、个人行为模式以及社会互动方式的改变？
朱嘉明：到今天为止，元宇宙还处于一个相当早期的阶段。从它的技术基础、观念、制度设计来看，元宇宙真正地成熟起来，真正地对商业模式、人们的社会行为、新的社会生态产生改变性的影响，我认为还需要较长的时间，至少还要三年五载才能够把元宇宙的潜质全方位地显现出来。现在说元宇宙已经构成了一个产业，还为时过早，只能说元宇宙正在催生一个新的产业。总之，应该用这样的观念来看待元宇宙现在所处的阶段。
所以，关于元宇宙所带来的新的商业模式，也是处于探讨之中。元宇宙开始影响人们的社会行为，但是不能说元宇宙对社会行为已经开始形成一个新的模式，现在来讲也是为时过早。只有基于这样的认识，可以避免在元宇宙发展过程中的急于求成，甚至“揠苗助长”的情况。
当然，现在的元宇宙并不是无所作为。在过去两年，人们已经形成关于元宇宙意义和价值的基本共识，提炼出元宇宙的基本特征，并在广泛领域做了实验。可以这样说：在学术界、科技界和企业界，元宇宙被认为是基于现实物理世界，通过数字孪生技术和虚拟现实技术，所构造成一个所谓的虚拟世界。这个虚拟世界是人可以直接参与和互动的平行世界，进而在元宇宙中，可以完成过去所谓在现实物理世界受时间和空间限制的所有经济行为和社会行为。
元宇宙的产业变革
南方财经：您在新著《元宇宙与数字经济》中提到，元宇宙正在催生一系列新的产业部门，形成连接微纳加工、高端制造、高精度地图、光学制造、微显示和芯片制造，以及相关的软件产业的产业链。从长远来看，未来哪些产业布局会变得日益重要？如何看待当前资本市场对元宇宙产业的关注和布局？反映了哪些趋势？
朱嘉明：现在正在形成元宇宙与不同部门、产业和行业发生互动的热潮，从加工业、金融业到教育领域、文化领域。元宇宙需要硬技术，虽然元宇宙建立的是一个数字孪生世界，但是支持这个世界的是非常重要的硬技术体系。其中，最重要的是算力、半导体芯片、人工智能、人的脑机口、互联网通讯系统，甚至新能源。例如，卫星通信就是支持虚拟现实技术的行业，此外还有虚拟现实的VR眼镜、3D技术。在这些方面，现在都依然处于开发阶段，需要至少3到5年时间的整体性技术突破。总体而言，硬技术才是硬道理，建立元宇宙技术基础结构是元宇宙未来前提的所在。而实现这样的目标所需要的技术开发、升级和成熟，需要耐心和努力的过程。
特别需要强调的是，元宇宙的基础是大数据、算力和算法，这些都是需要能源支持的。未来的元宇宙将是极端耗费能源的一种人类经济和生活形态。现在的能源、计算能力还远远不能适应元宇宙的需求，元宇宙必须是低碳的，所以元宇宙还要带来新能源革命。元宇宙需要一个非常有效率的互联网，这个互联网就不再是基于海底电缆支持的互联网，而是卫星支持的互联网。5G是不够的，元宇宙未来的发展是6G，甚至是7G或8G。
所以，元宇宙是需要巨量投资的。现在开始，有越来越多的风险资本考虑如何进入到元宇宙领域之中。但是，目前来看，元宇宙的投资是充满风险的，元宇宙的技术路线还在探索之中。元宇宙投资的主要资本还是风险资本。
“首先要解决元宇宙标准化问题”
南方财经：您在书中还提到，元宇宙需要设计具有共享和公正特征的制度、法律和治理规则，实现社会收益和社会成本的可持续平衡。在您看来，元宇宙将对国际政治、经济以及全球治理带来哪些影响？未来，元宇宙产业的治理规则构建需要哪些主体参与？
朱嘉明：元宇宙天生带有跨时空、跨主权、跨文化的基因。元宇宙将来会有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元宇宙，但到最后的阶段，可以由任意的人在任意情况下组成元宇宙，就像今天中国老百姓可以随时组建微信群一样。当人们创造一个元宇宙之后，没有任何一个权力可以把这个元宇宙彻底关闭，就像互联网一样，这种情况是很罕见的。将来的元宇宙还可以影响政治、军事和产业开发，例如元宇宙和教育结合、元宇宙和金融结合。在这些领域，国家的教育和金融政策以及监管势必要参与，在不同的领域中都会存在国家不同程度的影响和介入。
因此，要面对和解决元宇宙的标准化问题。例如，现在应该整理元宇宙的词汇，把元宇宙的相关概念规范化。下一步就要提出元宇宙相关的软标准和硬标准。软标准就是元宇宙将来需要互联网治理和其他法规做衔接，因为将来元宇宙彼此之间是可以互通的；至于硬标准，就是关于元宇宙将来用的所有技术之间的规范。软标准和硬标准的结合，最终凝结成一个既符合元宇宙性质也符合联合国宪章等准则的标准体系。
没有元宇宙标准体系，就没有元宇宙的治理基础。只是今天还没有达到这样紧迫的地步，但这是时间的问题。
5个中心有望构建中国元宇宙网络
南方财经：2022年以来我国已有15个省市政府出台了29项元宇宙专项扶持政策。您如何评价当前我国元宇宙产业的发展？元宇宙产业链发展得如何？未来还需要完善哪些方面？
朱嘉明：现在元宇宙的发展在世界上是不平衡的，在中国也是不平衡的。元宇宙发展影响较大的西方国家是北美和欧洲；东方国家是中国、日本和韩国，还有新加坡，印度也有可能会迅速参加。但是，在相当多的发展中国家，例如非洲并没有成为潮流。
在中国，元宇宙的发展在区域上也是不平衡的。现在关注元宇宙的主要是发达地区，广东主要是深圳、广州和珠海，长江三角洲以上海为中心，包括浙江和江苏的部分地区。在西部地区主要是成都和重庆，西北地区主要是西安。目前其他大部分地区并没有把元宇宙提升到未来战略发展的重要位置。
元宇宙和产业的结合也同样不平衡。目前具有突破性进展的首先是文化艺术产业、旅游行业；进而是比较符合元宇宙特点的教育行业和金融行业。至于工业元宇宙，现在还处于探索阶段。至于元宇宙和农业的结合，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现在，从国家层面上还没有一个元宇宙布局。这未必是坏事。现在让处于早期阶段的元宇宙按照其经济自身规律，通过市场机制、民间资源和政府政策引导。在这个阶段主要是三个因素比较重要：科学家、发明家和企业家的探索精神、必要的资本流入和政府政策引导。
现在看，在今后2-3年中，非常有可能形成在大湾区、长三角、北京、以成都和重庆为代表的西南和以西安为代表的西北等5个元宇宙未来发展中心。在这个基础上，逐渐形成的中国元宇宙网络，从而构成未来中国高科技发展的互动基地。自1980年代，我们多次希望打造中国硅谷都没有成功，还有很多开发区都没达到目标，那是因为始终没有找到一个高科技集群的分工模式。现在看，元宇宙有可能解决高科技的区域分工和协调问题。
南方财经：目前各地正在竞逐元宇宙，您认为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在布局元宇宙产业方面，具备哪些优势和机遇？
朱嘉明：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是我本人也是我们团队最关心和投入的地方。现在，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正好需要建立一个新的产业构造。它的重要优势是没有历史的包袱，可以考虑按照元宇宙未来发展的方向加以设计，把这个地方作为一个元宇宙天然优势的试验基地，构成所谓“后发优势”。
元宇宙的重要特征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参与、设计、改造。元宇宙可以保证大家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民众都可以成为参与者，企业家有自己的话语权，政府也可以有更大的灵活空间。
最后，希望大家注意到：元宇宙具有天然的纠错优势，就是设计和规划发生错误，也可以进行低成本甚至无成本的修正，例如元宇宙也可以设计出烂尾楼，但是瞬间就可以把它改了，成本很低。这在过去的传统技术和经济模式下是没有可能的。
策划：于晓娜
监制：施诗
记者：彭敏静
编辑：李艳霞
摄制：肖航、实习生李睿妍
设计：黄丹虹
来源：企鹅号-21世纪经济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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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pixabay
